轻井泽

【赤温】意外事故 (七)上

赤羽去蹭温医生的颈窝,那里散发雨水质感的微弱气味。

气味是一条记忆的隧道,赤羽闭上眼睛,感到幽暗中这一股微香似曾相识,瞬间仿佛海水蓝漫卷寒冷的大地,他鼻尖蹭着一绺发,近在咫尺的呼吸,回忆中每一个画面都有柔和的微光和冰雪的光芒。

……

温皇趴着,睡着前他听见赤羽问:“下次去我家?”

“可以。”温皇一口答应。

“下去去你家?”

“不可以。”温皇一口拒绝。

“为什么?”赤羽丝毫没有男小三夫自觉地逼问。

 

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,”温皇的微笑仍有深意,“我和他是协议婚姻。”

在他们这个阶层,为免身家缩水,签署婚前协议并规定婚姻时限的并不在少数,赤羽勉强接受这个理由。

“而且,”温皇贴上来,唇齿吐着热气:“赤羽先生英俊动人,进了我的地盘,我怕把持不住……”

他们很少再去酒店,在周末开始窝在赤羽的房子,或者说赤羽成为温皇的家庭饲养员。

通常所说的家庭饲养,是指对家养宠物进行人工照料,以期宠物能够提供陪伴价值。随着社会生产力水平和对动物的人文关怀不断提高, 对饲养员的要求也日益提高,不但要操心宠物的基本生存需求,还要关怀宠物的精神需求。赤羽喂养温皇和小猫智衣子时就是这种情况。

温皇周末住在赤羽家里,他在医院权倾朝野,享有食物链顶端的双休,下了班后除了重大事故和手术通知后绝不回消息,衣来伸手饭来张口,绝大部分时间都躺在沙发上看书,上至医学文献,下至地摊文学,远至天文地理,近至野史逸闻,甚至连脑残言情剧也看,女主是护士长,家境贫寒,在魔都市中心住着三百平的大平层,被邪魅狂狷的新入职医生男主角按在墙上:“你一个小小的护士,敢跟我作对。”温皇笑得在沙发上翻滚,小猫子随父教,也在地毯上滚了一圈。

而赤羽每天早起坚持跑十公里,周末还会处理邮件和工作消息,早起晚睡,全靠冰美式提神。

“你哪天英年早入ICU,我可以给你分配VIP病房。”温皇如此评价赤羽的作息。

他们俩的作息仿佛有时差,赤羽有次去邻市出差一天,回来发现温皇睡了一天,微信运动高达一步——回复自己消息时温皇翻了个身。

赤羽:“你没吃东西?”他没有在垃圾桶看见外卖盒。温皇身为医生却恶习难改,时常大啖三高外卖。

温皇刚刚被他吵醒,半梦半醒哼唧道:“父亲大人,饿了。”

温皇揉了揉眼皮,小猫智衣子跟他一起在沙发上趴着,见状也用爪子揉猫脸。

赤羽数落温皇:“树袋熊都知道犯懒时咬片叶子。”

温皇叹气:“但树袋熊嘴边就有叶子,厨房太远了。”

赤羽没好气瞪他一眼,在外卖来之前扔给温皇一盒冰箱里的牛油果充饥。

“先垫垫!”

他语气有点凶,小猫智衣子大声反击,替温皇声张。

赤羽抄起逆子二号一起数落:“到底是谁在外面辛苦工作给你赚猫粮?指望这个懒虫你早饿死了。”

幸好有自动喂食器抚养这个逆子,不然早晚酿成猫伦惨剧。

 

纵然生活习惯不是一路人,但赤羽并没有不适应。鞋柜里多出一双崭新的蓝拖鞋,两只漱口杯依偎在一起,另一边枕头拆洗过两次,布料磨出绒毛变得柔软。

赤羽有次在衣帽间随手拿错了配饰,系了一整天才发现那是条深蓝色细领带。

大多数时候在虚度时光,比如白天端详飞鸟,晚上俯听海水,有时比如看茶叶在热水丝丝缕缕舒展,有时诉说无关紧要的闲话,有时并不交谈,小猫在他们腿上酣睡,落日透过窗纱,在木地板印出漫长而温暖的光影。他们散步到海边,消磨到星光漫天。

他们就像世界上任何一对普通的情侣般虚度,这和赤羽接受的功利性教育相悖,从小他便被教育——你的时间非常值钱,但他在虚度周末,还并不感到罪恶。

他和温皇并排坐在床上,开着阅读灯,没有交谈,小猫在温皇脚边打着呼噜。

赤羽忽然发现,他们像一对结婚多年的伴侣。

他几乎被这个新鲜的念头迷住了。

 

赤羽下班时看见秘书衣川紫坐在工位上写行业研究报告,他停住脚步扫一眼,衣川紫敏捷回头:“有什么要改的吗?老板。”

赤羽站她身后,抱着手臂:“这里加个用户触点分析。”

这时候电脑右下角跳动一个头像,是衣川和神田的合照,两人上个月捅破窗户纸,在单身狗众多的西剑流堪称情感大师。

赤羽犹豫片刻,开口。“问你件事。”

衣川紫吓一跳,指着自己,“问我?”

赤羽单刀直入,假装镇定。“我最近认识一个朋友,他想求婚,但女友目前已婚有夫,这个朋友找我拿主意怎么成功求婚,我怎么知道这么婆妈的事,你有什么主意吗?”

衣川紫咋舌:“男、男小三撬墙角?”

赤羽清咳一声。“他女友对现任丈夫没有感情。”

衣川紫拼命地忍笑。“你怎么确定他女友对丈夫没感情,万一只是和男小三玩玩而已呢?”

赤羽断然否定。“不可能,他女友说迟早会离婚。”

衣川紫喝了一口水,以免自己失态,绷紧了脸皮说:“您这位朋友可以考虑给女友的丈夫宣誓主权,直接给丈夫发他们俩的合照怎么样。”

赤羽断然拒绝。“这做法太低端了。”

衣川紫心想都做男小三了还要讲究什么礼义廉耻吗?再说温皇他丈夫妥妥儿也不会介意。

但老板发话了,衣川紫绞尽脑汁提议。“不然先求婚?这位女友不答应的话,以后再多求几次,石に立つ矢?。”衣川紫忝居情感大师,却无计可施,只能摆烂让这位朋友瞎猫撞死耗子多试几次了。

“衣川,你的提案能力有待加强。”赤羽语重心长。

衣川紫沧桑地说:“实在辜负您的信任,不然我去看看金牌调解之老娘舅?给您出个如何破坏他人家庭的分析报告?”

赤羽一脸深沉。“写不出来你年终奖没了。”

语罢,飘然而去。

衣川紫愤愤给男友发信息:“老板长大了,都跟某人学会压榨员工了。”

神田秒回:“你才知道吗?癌症还有痊愈可能,他无药可救。”

 

衣川紫忽然想起一件事,她给赤羽发消息:“老板,请通知你那位朋友,明天10点钟2号会议室开会。”

赤羽淡定回复:他知道了。

 

第二天,赤羽刚去会议室,留在办公室的私人手机就响了。

秘书办的新人小声问带自己的老员工:“这种情况要给老板送手机过去吗?”

秘书姐姐不咸不淡地制止:“不用送,赤羽社长从来不会在会议时间接私人电……”

话还没说完,秘书姐姐就瞪大双眼,看见赤羽破例匆匆折返,接起那个电话。

新人满脸迷惘:“黑原前辈,我不太明白……”

黑原秘书同样很迷惘:“我也不太明白。”

 

温皇在另一头问:“我明天调休,赤羽社长有时间吗?”

赤羽回忆了行程表,明天的会议可以推迟,便一口答应。

 

约会当日,赤羽多花了半小时挑选衣装,温院长临时有事务要处理,赤羽来医院接他,省略了拜访登记,直接进了院长办公室,登堂入室。

温皇发消息让他在办公室坐会,他马上开完会。

赤羽就在他的办公桌前坐下,早秋的风吹着笔记本哗啦啦翻页,页脚的小qing蛙也在一帧一帧蹦跶,笔筒里的钢笔簇拥着一只颜色明亮的水彩笔。

赤羽忍不住微微笑了笑。

桌面一角放着粘土捏的小相框,几只眼熟的胖蝴蝶趴在四角,围着一张拍立得。

凤蝶穿着异域风情的公主裙,腼腆地提起裙摆,背景似乎在家中。

赤羽多看了一眼,视线便凝住了,背景的镜子反射出一个金属质感的展示柜,隐约摆着一尊雕塑,充满概括性的瘦长肢体,切面剔透如水,姿态宛若沉睡。

雕塑只有半边,但赤羽过目不忘,一眼便看出是那一尊《静脉》。

《动脉》与《静脉》是由同一个代理买家拍下,为什么散落在自己家和温皇家?

 

雕像那垂下的玻璃蓝手臂,仿佛是一道清澈的闪电,忽地一下照亮了赤羽的瞳孔。
但收藏品转让也非常常见,也许这座雕像辗转几手到了温皇手中,他们各自拥有一尊成对的雕像,然后他们才相遇,这听起来很浪漫。

但赤羽显然与浪漫主义绝缘,满脑子理性主义,他凝起眉,想起小凤蝶对他说:“再见,赤羽叔叔。”

 

门口白袍一闪,温皇走进来。

赤羽放下相框。若无其事:“这是上次幼儿园表演的照片?”

“没错,正是那次精彩的表演,作为已婚人士,我从此发自内心认同不婚不育世界和平。”温皇摊了摊手。

离开办公室前,温皇回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相框,目光在雕像一转,便同赤羽离开了。

车窗外的风景,从刀锋林立的高楼大厦,换成了南洋风情的热带花园,又换成了晴空下的海,海里飘着白色的帆,船帆外飘着黑色的山。

温皇在副驾驶睡着了,醒来后发现人在荒郊野岭。

温皇迷糊地问:“我在哪里?”

赤羽瞥他一眼:“在港口,等下就把你卖到国外。”

温皇解开安全带,伸了个懒腰:“能不是体力活吗?”

“那你就要求太高了。”赤羽作势一脸冷酷。“先坐着,等我开进车库再下车。”

 

松风路在海岸线上,车开进去时,温皇直起身,眼神贴在玻璃上。

花园和门厅改造成了一座很大的玻璃暖房,南洋种的花木繁茂生长,木槿树带着一种不真实的绿色,像是从薄荷酒杯里透出来的。每一块玻璃上都是潮湿而柔和的水雾,隐隐约约,有艳丽的蝴蝶从雾里眨动出一点颜色来。

温皇看着他,一边眉毛要挑到云层上去,他开口:“你……”

赤羽带一点抢先自嘲的口吻:“我知道你要说什么,我失忆前不仅养猫,还养蝴蝶,可能哪天就掏出了一座蝴蝶结粉色城堡。”他冷着脸没有一点儿表情,仿佛带温皇来约会是一件烦人的差事,如果他不是刻意不跟温皇对视的话,他的冷漠会更具有可信度。

我竟然信了衣川的邪,赤羽想。

 

玻璃穹顶下,喷灌器和加湿器交织出水幕,玻璃墙面和屋顶都结着浓厚的水雾,大颗大颗的水珠泼溅到肥腴的热带植物上,溅起玉石般的破碎声,兰花的香气很浓。

他们走入,惊动一群深深浅浅的蓝蝴蝶,无数的银蓝色闪蝶像涟漪、花朵、流风一样散开、绽放、集结。柔美的光线使金属感鳞粉闪闪烁烁,最终遍布在清澈的玻璃建筑里。

赤羽从进入玻璃暖房后,第一次对温皇露出些许柔和的眼色,“喜欢?”

温皇转头看看他,没有回答。空气温暖潮湿,充满着花粉的香气,温皇深深地吸入,目光专注。

赤羽没有静待他的答案,只是肯定道:“你喜欢这些。”他不知道自己失忆前为何购置了这处房产,还改造成了蝴蝶暖房,雇佣了专人定期打理。但他觉得温皇会喜欢这些小家伙,

赤羽插着兜,不说话,看着温皇独自走入花园深处。

温皇的眼神凝在地板上,黑色的鹅卵石十分有规律,组成纵横交错的线,将地面分割成棋盘一般。他顿了一下,胸有成竹地走向花园一隅。

就在盛开着印度莲的池子边,有一处奇巧的礁石,孔洞中覆盖着丝绒般的苔藓,温皇打量了几眼,伸手进礁石,手指触碰到了一个硬东西……

“你找到了什么?”赤羽的声音出现在身后。

温皇转过身,右手自然地背在身后,轻轻发笑:“你猜?”

赤羽挑高一边眉毛,慢慢走近,忽的出手去捉温皇背后,温皇顺势勾住他脖子,贴了上去。

赤羽把他抵在礁石上,轻轻啃咬,重重亲吻,仍紧紧捉着温皇背后的手腕,不使他逃脱,

烟雾缭绕中,近距离看着,也觉得眼前人面庞有朦胧的、雨水般的微光,温皇眉眼浓秀,衬着后面烟气花光蝶影,很有几分动人心魄。

他们近在咫尺,呼吸交融,温皇当着赤羽的面,张开了握住的手。

一只西风闪蝶从温皇手心飞出。

温皇狡黠地眨了眼。

赤羽感到另一只蓝闪蝶落入他的胃袋中。

 

“喜欢的话,可以在财产协议里把这里过hu给你。”赤羽道。

“你知道吗?”温皇的笑意在眼底扩散涟漪,说,“这是我听过的第二糟糕的求婚。”

“我承认自己确实不擅长此道。”赤羽说。“还有,别转移话题。”

温皇的笑意到了唇角。“让我再考虑一下。”

“今天给我答案。”赤羽不满道。

“唉呀,你这口气跟上司催工作也差不离了。”

 

从海边回到市区,温皇抱着手臂看着眼前的箭靶。“赤羽社长,你的约会还包括锻炼?我现在要重新考虑你的协议了。”

“去一次你感兴趣的地方,再来一次我感兴趣的地方,很公平。”赤羽穿戴好护具,端起复合gong,锐气逼人射出几箭,都正中靶心。

温皇支着脸坐在一边,赤羽问他:“你要试试吗?”

他给温皇挑了一把磅数较轻的反曲gong。他环着温皇,握着温皇的手让他搭在弓。

温皇微微眯起眼,姿势漂亮射出一箭,虽然没有脱靶,但环数很低。

“第一次射出这个分数很了不错,试试用肩膀带动手臂。”赤羽教练说。

温皇举起弓,射出一箭,离弦,三环。

赤羽有些讶异:“你以前练过?”

“没有。”温皇说,“但我练过射击。”

“弓道是更古典的射击,”赤羽说,“从飞鸟时代,武士们将弓道作为修炼身心之道,箭靶不会移动,而人会受七情六欲而游移迟疑,所以箭矢不中,是心不静的缘故。”

温皇的视线投向靶心,玻璃钢箭矢像龙舌兰一样密密匝匝钉在靶心。

“看来赤羽先生意志坚定,每次都能中靶心。”温皇道。

赤羽心想当然,就听到温皇说:“我不久后就应该能离婚,赤羽先生可以等到那时再考虑要不要继续拟定财产协议。”

赤羽手一抖,箭矢离弦而去,歪歪扭扭钉在了五环。

“唉呀,五环。”温皇惋惜道,眼神里闪烁着恶作剧的光芒。

赤羽收起复合gong,但并没有放下,身姿笔挺蓄势待发,大有温皇说这是开玩笑就一箭射死他的气势,他眉弓高耸,侧脸线条冷峻而贵气,挑眉时极为凌厉:“一言为定?”

“绝不反悔。”

虽然温皇的措辞留有余地,细一思索很是奇怪,但温皇这么讲,已经相当答应接近了。

瞎猫吃上了死耗子大餐,赤羽决定上调衣川秘书的年终奖。

结束了商业谈判一般的求婚。赤羽预备按计划行事,他问:“接下来我们去美术馆?”

温皇正解下身上的装备。“不要美术馆,也不要音乐会和游艇晚宴。”他点评。“听起来跟我丈夫一个德性。”他侧过脸看赤羽,光影在蓝眼睛荡漾:“赤羽先生不会如此古板无聊吧?”

赤羽咽下音乐会和游艇晚宴和邀请,决定回去就销毁音乐会门票,一脸镇定:“当然不是这些地方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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